经过岳麓山,念想一下
文/龚晓跃
国内屈指可数的摄影大师张海儿,他太太是长沙人。上世纪90年代,在某个饭局上,我问张太,长沙哪里好玩。张太说,那城市给毁差不多了,出了湖大就都是农村。
可能是因为这句话,若干年后,我回长沙工作,第三次搬家时,便顺手在河西买了个小单位,与岳麓山直线相距三四公里,但开门就看得到。报社还让我上夜班的时候,我从西二环经猴子石大桥过湘江去上班的时间,正好太阳开始西沉,阳光从右前方投射到汽车里,而左手边,岳麓山的背部,会焕发出淡淡的金子般的光。
这条路就是傍着岳麓山向前延伸的。很多次,当我开车独行于此,我都会突然陷入一种念想。想埋骨在山间的那些寂寞先贤,想牵手在林下的那些窈窕学子,想苦修在后山的那些艺术青年。我就琢磨,写字楼的营生着实无趣,不如痛下决心,在某个山谷里找所宁静的陋屋住下来,如同安居于自己的内心,不妄,不伪,不下作,向这混浊的世道,谋半个简洁的人生。
后来我几乎就达成了这卑微的小梦想。承蒙组织上关心,我突然成了一个有闲中年。每天早上,我从东向西送娃娃去幼儿园,到了黄昏,我接上娃娃,又从西向东步行回到她所谓的小房子。十几分钟路程中,阳光总是直直地越过我们的肩膀,娃娃牵着我的手,在我身边蹦着跳着,我们跟着我们的影子向前走。父亲和女儿在大地的投影,一高一矮,一大一小,一个安静一个跳跃,我们牵着手,看到自己的身影,就像看到命运。
白天,我会在小房子里读书,或者冥想,如果期间贪杯喝了威士忌,就能睡个美好的午觉,起来时拉开窗帘,从大楼的缝隙间望出去,我总是不由自主地想:噢,前面就是湘江。
在河西,你好像和轻狂浮躁的长沙有了距离,所以有些念想,能够击中你。
可能因为被念想们击中得比较多,我对长沙各色人等都喜欢挂在嘴边的“敢为人先”一说很是不以为然,我常常跟怀有各种雄心的朋友们念叨,在立志“敢为人先”之前,还是要好好考虑下自己是否敢为先人。岳麓山上那些映照历史的英灵,就是我们至情至性的先人。
有了这些先人,岳麓山和这方水土才有了灵魂。我若干年前曾经写过一篇有点反响的文章,提出应该给这座灵魂之山封圣,以民主的名义,以科学的名义,以自由的名义,岳麓山配得起,岳麓山也理当等得到。
是的,在圣•岳麓山的气场正中,我们可以学习如何做好先人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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