对话上海“杀猫狂魔” 他杀猫竟是为了生活

我们睡觉吧

文 / 赵志远 编辑 / 金赫

“大头”觉得，自己突然间成了靶子。他被爱猫人士称为“杀猫狂魔”。他抗议：“凡是脊椎朝天的东西都是为人服务的。”这是他的杀猫逻辑。
爱猫者和杀猫者，都有各自的理由，冲突终于爆发了。3月16日晚，爱猫人士按捺不住愤怒的情绪，冲进了他的住所。他的家被砸了。
这是上海市静安区新闸路1640弄4号居民楼。当天晚上7时30分许，爱猫人士接到消息，闯了过来，在楼梯下发现了大型冰柜，打开后恶臭弥漫，里面装有数个黄色马甲袋，每个袋内都扎着死猫，猫尾巴拖在袋外。

“大头”因此被认为“残忍”“冷酷”，卷入了舆论漩涡。面对质疑，他却显得理直气壮。他对杀猫吃猫的事并不回避，他称自己吃猫肉，好的部分大人小孩一起吃，不好的部分喂狗。

“大头”姓易，父亲那辈就已经落户上海。在这个小区建成之前，他就在这里生活。他说，自己自小在这长大，干这行也不短了。而干这个行当，就进了江湖，他自称江湖人士。

一个杀猫者是怎么想的？每日人物和他进行了对话。在他的杀猫行为背后，是一条捕捉流浪猫，杀死并贩卖到南方饭店的产业链。

下面是“每日人物”与“大头”的对话


　　每日人物：网上有消息说你每天能杀100多只猫？

　　大头：你不要相信网上说的每天杀上百只猫。你知道100只猫会有多大一堆么，杀100只猫需要多大场地么，怎么会杀那么多只。

　　上海“杀猫狂魔”：我恨猫，抓的全是流浪猫杀了之后上餐桌

　　

　　每日人物：有人在你家里发现了袋子。

　　大头：那个袋子里的不是猫肉，是40多张猫皮。猫皮一般是送到山东临沂的皮革厂。

　　每日人物：那么到底杀了多少？

　　大头：一般情况下一天两三只，好的部分大人小孩吃，不好的部分喂给家里两只小狗吃。还会送往广州的两个大厂子，也不是天天杀，我也不会天天吃猫肉啊。

　　每日人物：你对猫有仇恨吗？

　　大头：我只能说我恨猫，我也是宠物爱好者，我养信鸽，我的鸽子还拿过许多奖，可有些猫将我的鸽子给我咬死了。

　　每日人物：如果真是一天只杀两三只，这卖不了多少钱。

　　大头：这个问题不能一概而论，在上海是按只卖的，一只收购价是二十三块钱。在南通就是五块八一斤，徐州又是四块五一斤。平均一只猫六斤半。至于我每个月收入，我只能说无可奉告。

　　每日人物：那这么多年还记得自己杀过多少猫吗？

　　大头：这个问题没法回答啊，你会记得你写了多少字么？记不清啊，就像你不会记得你吃了多少米饭。

　　每日人物：你自己也吃猫肉？

　　大头：猫肉是种很好的药膳，只是很多人不懂而已，本草纲目有记载。广东的名菜“龙虎斗”里的“虎”就是指猫。

　　“全是流浪猫，从各地捕捉的”

　　每日人物：这些猫流向了广州的餐桌？

　　大头：他们会卖给广州的地方酒店，这些钱都被酒店赚了。在广州一带，一份“龙虎斗”就要一千多块。

　　每日人物：有人质疑说是充作牛羊肉？

　　大头：把猫肉当做牛羊肉卖是无稽之谈，广东有三大市场分别在江门、佛山、汕头。凌晨三点多到的货，不到五点半就会被卖空。而且能做肉串的那种肉，一只猫身上只有一斤半，太得不偿失了。

　　上海“杀猫狂魔”：我恨猫，抓的全是流浪猫杀了之后上餐桌

　　

　　每日人物：怎么会卖的那么好？

　　大头：广东人吃猫啊，但是当地不准许捕捉，他们只准许售卖，所以货源就靠其他地方供应。

　　每日人物：你就是以此为生，没有其他工作么？

　　大头：我没工作，现在要靠它吃饭。

　　每日人物：有没有吃过流浪猫？

　　大头：有的，这不是什么新鲜事，我之前说过的。而且这些流浪猫都是因为主人照顾不好，在社会是个隐患。流浪猫出事之后谁来担这个责任？……都说和它没关系，让人赶紧打死。

　　每日人物：你亲自抓过流浪猫吗？

　　大头：抓过。

　　每日人物：但这些流浪猫流入餐桌，是否经过卫生检疫？

　　大头：这个问题是个很高级的问题，所有的家畜身上都有寄生虫和病菌，但是猫和老鼠这类生物是最不容易被病菌影响。我也不能百分百保证，这世界没什么能百分百保证的。

　　每日人物：你杀死的猫是从哪来的？

　　大头：全是在各地捕捉的流浪猫，货源不一定从哪里过来。

　　每日人物：能具体讲讲么？

　　大头：我只能告诉你，山东临沂是贩运活猫的起源地。咱俩还不够熟悉，我不会把所有的信息都告诉你的，现在给你的这些消息就像大菜前的香气，让你闻闻味。

　　（根据临沂当地报纸报道，曾有江苏盐城的“夜猫子”流窜来临沂昼伏夜出，专门设饵捕捉家猫，然后销到南方饭店，临沂警方对此予以打击。）

　　“我遭人背叛，但我不会去背叛别人”

　　每日人物：那你干这行多久了？

　　大头：这个问题我不方便回答你，因为我遭人背叛，但我不会去背叛别人。

　　每日人物：背叛？你是指什么？

　　大头：被同僚背叛。好多人都在做这个，他们（爱猫人士）都不知道。他们怎么就知道我的？但我不会去背叛，所以我只能告诉你，我做这行有一段时间了。

　　每日人物：你怎么察觉到自己被人背叛了呢？

　　大头：同僚当中也有很多败类。

　　每日人物：你认为是同僚举报？

　　大头：我去乡下收来一批货，这个同僚知道我收货的位置，就通知他们（爱猫人士）。

　　每日人物：你曾用“江湖”来形容这个行业，它哪里“江湖”了？

　　大头：你知道他们那些号称爱猫的为什么敢在上海动我的货么，因为上海是个大城市，法制比较完善，他们知道就算来了也能保证自身安全。在外面他们试试，你敢拦他的车，人家就给你动刀子，你敢动他的货，人家就和你玩命。

　　每日人物：我们听说你当天被警察带走了。

　　大头：这个我不能说的，我只能回答你不会扩大范围的问题。关乎我自己我会回答，要我坐牢都没关系。我还要在江湖混的，在这里信义最重要的。

　　“按江湖上的规矩，损人利己是可以理解的”

　　每日人物：你妻子支持你杀猫吗？

　　大头：怎么说，是一半支持一半反对吧，但是她说既然只能这样，那就习惯吧。

　　每日人物：邻居们呢？

　　大头：老邻居们都是报以理解，报以同情，因为他们都是看着我长大的，都知道是怎么回事。新邻居们有的捕风捉影有的煽风点火。

　　上海“杀猫狂魔”：我恨猫，抓的全是流浪猫杀了之后上餐桌

　　

　　每日人物：可是杀猫的时候会扰民。

　　大头：不存在什么扰民的，扰民有两种情况，高音扰民和气味扰民。杀猫是没有声音的，你如果不信我们可以做一次实验。气味扰民的话，汽车尾气谁去管呢？

　　每日人物：很少有人吃猫肉。

　　大头：你看不惯我的行为可以告诉我，什么都可以商量，有什么问题可以谈么。可是他们（指爱猫人士）不是来谈问题，谈问题是理性的态度，不是感性的态度。他们现在都抱着感性的态度，这样没法谈的。

　　每日人物：怎么和爱猫人士产生冲突的？

　　大头：他们直接冲进来的。爱猫人士要有爱心的是么，要匡扶正义、维护正道，他们昨天把我的家都砸了，算什么爱心？

　　每日人物：那么现在是什么情况呢？

　　大头：只能说人没事。他们还把我种的蒜头，厨房里的酱油都倒在我床上，弄的像个猪窝一样。我是个有素质的人，要不我就要出口成脏了。

　　每日人物：以后还打算干这个吗？

　　大头：除非国家出台法律、条例、法规说不许抓猫，我立刻金盆洗手。只要国家没有，我就继续干下去。

　　每日人物：你说过损人不利己，是什么意思？

　　大头：按江湖上的规矩，损人利己是可以理解的，毕竟人都自私。但是有些人他损人不利己，折腾了别人他也得不到什么显而易见的好处。这种损人不利己的人可是要下十八层地狱的。我就明说了吧，在现在没有明确立法的情况，我要吃饭，你不要挡我财路。

　　“这些猫猫狗狗不可怜”

　　每日人物：以前遇到过爱猫人士的阻拦吗？

　　大头：每三五年一次，很常见。

　　每日人物：你杀猫只是为了生计？

　　大头：完全是为了生计，我现在可以画押。你能给我找到合适的谋生之路，我立即放下屠刀，金盆洗手。

　　每日人物：可你说你恨猫。杀猫的时候听到猫叫，不觉得猫可怜吗？

　　大头：不可怜，没有钱最可怜，遭遇不公平最可怜。你去看看那些没有生计的人，你就知道杀几只猫就不是问题了。按照以人为本的逻辑，这些猫猫狗狗不可怜。

　　每日人物：很多人都认为杀猫很残忍。

　　大头：他们说我冷酷无情，漠视法律。他们说破天去就一个核心的观点，说吃猫残忍。哪个不残忍？说到底，中国边远地区还有那么多贫苦人家，那不是有什么吃什么，这几只猫算什么？

　　（在采访过程中，大头家里的玻璃被砸穿了。）